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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弦絕唱論文
二胡雙弦才能奏樂,為救師弟“花臨水”,“指如飛”硬是上演了一場令人絕倒的單弦伴奏,這個絕技成為他生命中的絕唱——
民國十三年,六牌子茶樓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對兄弟:老大“指如飛”二胡拉得如靈附弦,可人卻是個啞巴;老二“花臨水”不僅唱腔優(yōu)美,人也生得玉樹臨風,扮上女裝,就連臺底下的大老爺們兒都能看癡了。這一殘一俊的搭配,自然給六牌子茶樓帶來很多人氣。
這一天,一個身穿裘皮大衣、一臉狐相的女人走上樓來,身后還跟著兩個軍人。她叫李金花,她爹李奎義曾是曹大總統(tǒng)手下的紅人,是個跺跺腳北平就得晃三晃的人物;她丈夫是京城首富馬守財。她嗜好捧角兒,那馬守財雖然心里一百二十個不樂意,可他拿自家老婆沒辦法。
李金花看上了花臨水,天天光顧茶樓,而且每次都放下一百大洋賞錢。這天,花臨水卸妝,李金花坐在了他身后。鏡中那一雙春風蕩漾的丹鳳眼,把花臨水看得心咚咚直跳。卸完妝后,李金花又用車把兄弟倆送回了家,還說改天要親自登門請花臨水教她唱戲。
三天后,李金花的小車果然停在了兄弟倆門前。她故意皺著眉說:“哎呀,花老板,你大哥這二胡我跟不上,我看我們還是清唱吧!被ㄅR水立刻心領神會,他找借口讓指如飛上街買點心去。指如飛咿咿呀呀地還想說什么,可花臨水把錢往他手里一塞,就把他推了出去。等指如飛再想進來,那兩個軍人已經擋在了門口。
從此,李金花隔三岔五就跑來,她一來,花如水就把指如飛轟了出去。小屋里面一會兒唱,一會兒笑,一會兒又什么動靜也沒有,把指如飛急得一個勁兒地唉聲嘆氣。
這一天,指如飛終于忍不住了,李金花一走,他就沖花臨水比劃開了;ㄅR水不耐煩地打斷了他:“行了,你懂什么呀。馬夫人如果真把我捧成了角兒,咱們就可以去大劇院唱戲了,不比窩在這個鬼地方強呀?”說完,往床上一躺,裝睡了。過了好久,他聽見指如飛慢慢回到自己床上,低聲抽泣起來。
花臨水長嘆了一聲。他和指如飛都來自安徽的林家班,都是孤兒,是林老先生作主讓他們結拜了兄弟。從那天起,這指如飛就像著了魔似的,心里眼里就只有花臨水。一年前,林家班子轉到山東唱戲,沒想到得罪了一個當?shù)氐暮缽,他們不僅火燒林家班,還打傷了林班主。當時兩兄弟正好外出辦事,等他們回來時,林班主已經一命歸西了。林班主臨終遺命:兩兄弟必須一生相伴,不離不棄。
指如飛永遠都不會生花臨水的氣。第二天天一亮,他又笑眉笑眼地服侍花臨水上妝更衣,兄弟倆又像往常一樣登臺唱戲了。
他們剛上臺,樓下就呼呼啦啦地涌上一群人。為首的矮胖子大搖大擺地坐到了臺前,從腰里掏出一把槍,“叭”地放在桌子上。有人悄悄湊過去對兩兄弟說:“壞了,壞了,李金花的男人馬守財來了!這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看來今天這關難過啦!被ㄅR水一聽,腿都軟了,他拉著指如飛說:“大,大哥,這可怎么好,他這是沖著我來的呀!”指如飛兩眼圓睜,一手拉著花臨水,一手使勁地拍打著胸脯。
馬守財上下打量了花臨水一番,咧嘴笑了:“小白臉兒,爺今天要聽《生死恨》,你要是讓爺聽舒坦了,爺賞大洋,爺要有一點兒不自在,爺就賞這個!闭f著,馬守財拍了拍桌子上的槍。
花臨水還在發(fā)愣,就見指如飛穩(wěn)步走到座前,撩袍坐定,雙弦定音,花臨水靜下心來,咿呀開唱,一曲未畢,已是滿堂喝彩。
馬守財掏著耳朵,半天不說話。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盯住了指如飛手里的二胡:“指如飛呀,爺聽說你手中的二胡是個絕品,拿來,讓爺開開眼!敝溉顼w一聽,趕緊把二胡抱在了懷里。這二胡是師父的遺物,說什么也不能給這個無賴。馬守財立刻拉下了臉;ㄅR水急了,他低吼一聲:“大哥!你是想要我的命呀!”指如飛低頭看了看懷里的二胡,又回頭看了看花臨水,長嘆一聲,把琴交了出去。
那馬守財接過二胡,一邊撥著琴弦,一邊不停贊嘆:“好琴!好琴!”正說著,只聽“叭”的一聲,琴弦斷了一根。馬守財嘿嘿一笑說:“哎呀!指如飛,爺不小心弄斷了一根弦,看來你只好用這一根弦的二胡來拉曲了。好了!現(xiàn)在就給爺來一段‘花好月圓人亦壽’吧。”
這下,滿場的人都愣了。二胡本身兩根弦,還沒聽說過有誰能用一根弦拉的。而且馬守財扯斷的居然是二胡的外弦,外弦是高音區(qū),而那段“花好月圓人亦壽”恰恰又是旋律起伏大、節(jié)奏緊湊的西皮流水,這不是要為難死人嗎?
指如飛兩眼噴火地看了看馬守財,用一只拳頭狠狠地擂在自己胸前,接著,他沖花臨水“嗷”地叫了一聲,示意他立刻開唱。花臨水只能拼一把了。
只見指如飛閉目凝神片刻后,突然雙目圓睜,兩只手大開大合,像兩只圍繞獨弦上下翻飛的雨燕。一段輕快的西皮流水在茶樓里緩緩流淌開來;ㄅR水這才看明白,原來指如飛是把高音弦上的音全部轉移到低音弦上了,這樣一來,他就得將把位拉到二、三、四把,所以拉琴的動作幅度顯得特別大;ㄅR水心里有數(shù)了,他氣定神閑,輕吐蘭音:“說什么花好月圓人亦壽,山河萬里幾多愁……”一段“西皮流水”唱得從未有過的流暢華美。
曲還沒唱完,好多人已經開始站起來鼓掌了,大家不僅是在表達對兩兄弟高超技藝的贊嘆,也是在表達對馬守財?shù)牟粷M。馬守財看看四周的觀眾,搖晃著腦袋,罵罵咧咧地走了。
當天在后臺卸妝時,老板表情凝重地告訴兩兄弟,李金花曾經先后和她捧紅的兩個男旦相好過,可后來兩個人都莫名其妙地出了事,一個成了啞巴,另一個被人打斷了腿;ㄅR水深深地低下了頭……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兩兄弟當下就收拾行李,準備第二天離開北平。這時,李金花派人給花臨水送來了一副上好的貴妃行頭,還告訴花臨水,說她已經跟“京都劇院”老板說好了,從明天起,花臨水就可以正式去那里登臺唱戲了。
當晚,花臨水一直抱著那副華麗的行頭發(fā)呆。突然,指如飛撲過去就奪花臨水手中的行頭;ㄅR水急了,他一邊拼命護著行頭,一邊大叫:“大哥,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答應你,等我在‘京都劇院’站穩(wěn)了腳跟,立刻就和李金花斷絕關系,好不好?”可指如飛不聽。兩兄弟拉來扯去,一不小心,碰翻了桌子上的油燈,燈油撲了花臨水滿臉滿胸,緊接著燈上的火苗又點燃了花臨水懷里的行頭。頓時,花臨水被包圍在一片火光中。指如飛嚇壞了,他哭叫著,拿起褂子就往花臨水身上撲。火光中,他只聽到花臨水一聲聲慘叫……
花臨水在床上躺了三天,第四天清晨,他手提一把刀,出門沖著跪在門前的指如飛頭上就砍,指如飛本能地伸手一擋,結果右手三根手指被齊齊地砍下了。
指如飛走了,花臨水走了,六牌子茶樓依舊笑語喧聲,就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
風華絕代的花臨水從此消失,東巷子口多了個丑得嚇人的油條花。油條花的鋪子對面有一家豆?jié){店,老板姓林,是個右手少了三根手指的啞巴,人們都叫他七指林?恐?jié){鋪,油條花才有生意可做,可油條花一有空就罵七指林。
歲月如梭,在油條花的咒罵聲中,七指林漸漸老去了,直到一個冬天早晨,人們發(fā)現(xiàn)他死在了油條花的門前。
油條花看到七指林的尸體,癱坐在地上,以前的悲傷往事浮現(xiàn)心頭。他從墻頭上取下單弦二胡,反復地摩挲。突然,他看到弦最頂端的木框底下,刻著不易覺察的六個小字:林小飛,林小水!
油條花呆了半晌,突然放聲大哭。原來,他和七指林是親兄弟啊。
多年前,林班主的妻子被一個有錢人拐跑。林班主只好把兩個年幼的孩子交給鄉(xiāng)下的親戚撫養(yǎng)。后來戲班遠走山東時,林班主才接回孩子。這時,那個拐走妻子的人已成社會名流,為了避免孩子遭人報復,林班主對外只說他們是自己收留的兩個孤兒,并讓他們結拜為兄弟。他們就是花臨水和指如飛!
后來,林家班在山東居然又遇到了那個有錢人,林班主料到對方不會放過自己,所以提前打發(fā)走了兩個兒子……可惜,花臨水從來只知道自己和指如飛長得像,林班主對他們倆非常慈愛,從來沒有想到那一層。這把林班主傳下來的二胡,令他陡然明白了一切。
花臨水呆呆地看著這把單弦琴,他仰望蒼天,淚流滿面,一口氣在胸中激蕩難平,化作一聲悲凄的京劇念白:“苦……啊……”
當晚,東巷子口的人們在睡夢中聽到街上有人唱了整整一夜《生死恨》。據(jù)那些老京劇迷們講,這是他們有生以來聽到的最純美、最圓潤、最絕妙的旦角唱腔。天亮時,有人看到油條花跪在豆?jié){鋪前,面前是一把已經摔得粉碎的二胡。
從此,關于六牌子茶樓,關于《生死恨》,關于那把單弦二胡,都成了老北京茶余飯后的談資。只是主人公花臨水和指如飛都已淹沒在紅塵舊夢中,永遠沉默了。這正是:
單弦絕唱一世情,
愛恨生死兩離分。
何勞紅塵枉評議,
辛酸至此泣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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