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的特性·蒙元史若干問題的思考論文

元朝是中國古代唯一由北方游牧民族所建立的全國統(tǒng)一王朝。近十幾年來，國內(nèi)（主要指大陸）史學界在蒙元史研究領(lǐng)域中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包括貢獻出兩部學術(shù)水平很高的斷代史著作，即韓儒林主編《元朝史》（人民出版社,1986）和周良霄、顧菊英合著《元代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3），以及一些專題著作和大量的學術(shù)論文。然而歷史的復雜性，就在于學者可以不斷選擇問題、變換視角，見仁見智，對其進行不重疊的考察。本文打算將近年讀書所得，結(jié)合元朝的特性這一主線，就若干問題稍陳管見。題目較大，而個人學識淺薄，本不當率爾操觚，其中淺陋愚妄之處，尚望學界師友垂諒。

    一 從“征服王朝論”談起

    建國以來的歷史研究，在很長時期內(nèi)存在著將歷史簡單化的傾向。以對各北方民族所建立王朝（以下簡稱“北族王朝”）的研究為例，學者多以馬克思的著名論斷——“野蠻的征服者總是被那些他們所征服的民族的較高文明所征服”〔1〕 為指導，重點強調(diào)各北族王朝學習、吸收漢文化以及民族融合、“建立各族地主階級聯(lián)合統(tǒng)治”的一面，而忽視各族文化沖突、抵制、雙向影響以及民族政策不平等的一面。實際上，后一面的問題十分重要，在元朝的表現(xiàn)尤為人所共見。近十幾年來，蒙元史學者已對這方面作出大量研究，從而在事實上予上述總體偏差以不小的糾正。

    然而，只有從理論上對中國古代諸北族王朝作出類型劃分，特別是從文化差異（主要是與漢文化的差異）的角度對它們進行比較研究，才會對這些王朝（包括元朝）的特性、對中國古代歷史的復雜性有更深入的了解。筆者并無能力進行新的理論概括，只是想提到一種外國學者早已提出、運用而我們卻長期回避、排斥的理論模式——“征服王朝論”。 

    “征服王朝論”是德裔學者魏特夫于本世紀前半期提出的。他在《中國社會史：遼》一書（與中國學者馮家升合著）的導言中認為：中國古代諸北族王朝按其統(tǒng)治民族進入內(nèi)地的不同方式，可劃分為兩類。第一類為“滲透王朝”（Dynasties of Infiltration），以十六國、北魏為代表；第二類為“征服王朝”（Dynasties of Conquest），遼、金、元、清均屬其列。各北族王朝與漢地的文化關(guān)系，絕不僅僅是簡單的同化（Assimilation），而是雙向性質(zhì)的涵化（Acculturation）。它們對漢文化諸因子，并非被動地全盤接受，而是能夠進行主動的選擇。具體而言，它們對漢文化的態(tài)度也有程度上的差別�！罢鞣�王朝”較傾向于抵制，而“滲透王朝”較傾向于吸收。在諸“征服王朝”中，又由于從前文化背景、生活方式的差異，遼、元較傾向于抵制，而金、清較傾向于吸收。〔2〕這一看法問世以后，在西方以至日本、港臺學術(shù)界都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也引起若干爭論。但在新中國的學術(shù)研究中，它卻一直受到冷遇，研究者多小心地避開這一論題，即使偶爾提及，也都是作為反面觀點，斥之為“別有用心”、“居心叵測”。今天看來，我們的上述態(tài)度似有重新檢討的必要。 

    我們冷遇和批判“征服王朝論”的理由，主要是認為魏氏這一理論強調(diào)歷史上北方民族與中原漢族的對立、沖突，有挑撥中華民族大家庭內(nèi)民族關(guān)系的嫌疑。這種從現(xiàn)實出發(fā)的義憤或許有其理由，但學術(shù)研究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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