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虛無主義

1．什么是虛無主義？在何種程度上可以說，虛無主義是一種特殊的德國現(xiàn)象？我無法回答這些問題；我只能試著把它們搞得確切*[2]一點。因為我就要探討的這個現(xiàn)象過于復雜，而以往的考察又是如此之少，在我可以支配的不長的時間中是無法給予充足描述的。我所能做的只是勾勒輪廓而已。 

    2．現(xiàn)在聽見“德國虛無主義”這個提法，我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自然立刻就想到了民族社會主義（National Socialism）。但從一開始便要了解，民社主義只是德國虛無主義最有名*的形態(tài)而已——是它最低級、最鄉(xiāng)土、最蒙昧和最不光彩的形態(tài)。很可能正是它的粗俗帶來了巨大的（雖然這很糟糕）成功。這成功后面會跟著失利乃至最終的徹底失敗。但是民社主義的失敗未必意味著德國虛無主義的終結(jié)。因為那種虛無主義的根基比希特勒的煽動鼓惑、比德國在世界大戰(zhàn)里的戰(zhàn)敗以及所有諸如此類的事情都要深得多。 我想沿著以下線索來解釋德國虛無主義。首先我要解釋一下其下的最終動機；這個動機并不自在地便是虛無主義式的。接著我想描述一下在什么樣的情況下這一非虛無主義的動機導致了虛無主義的渴求。最后，我將試著給虛無主義下這樣的一個定義，從所慮及的非虛無主義動機的觀點來看，這個定義得不可撼動；并且，我們要在這個定義[i]的基礎上把德國虛無主義描述得更充分些。

    3．虛無主義的意思也許是：velle nihil，意欲虛無、[意欲][3]包括自身在內(nèi)的萬物的毀滅，因此首先是自身毀滅的意志。我聽說存在著有這樣古怪愿望的人。但我相信這種愿望并非德國虛無主義的最終動機。不戴有色眼鏡就不會注意到自身*毀滅意志的任何確切征兆。不僅如此，就算把這一愿望證明*為最終動機，我們?nèi)詴�大惑不解，為什么這個愿望采取了這一形式，其狀態(tài)不是所謂fin de siecle[世紀末]或者縱酒主義，而是軍國主義。用心理疾患來解釋德國虛無主義，還不如把它解釋成一個亡命之徒想要與幾個警察和出賣他的同伙一起搞謀殺；我并非斯多葛派，我無法把[這個亡命之徒]的這種愿望稱為病態(tài)愿望。[ii]

    事實上，德國虛無主義并非絕對的虛無主義、并不意欲包括自身在內(nèi)的萬物全都毀滅，它只意欲特殊某物*的毀滅：現(xiàn)代文明。也許我可以說，有所限制的虛無主義之所以成為一種幾乎*絕對的虛無主義，僅僅出于這個理由：對現(xiàn)代文明的否定，引導或伴隨著那個“不”字的不會是任何清晰的肯定性概念。

    德國虛無主義意欲現(xiàn)代文明毀滅，這是就該文明的道德意義而言的。眾所周知，德國虛無主義并不那么反對現(xiàn)代技術(shù)*設備。德國虛無主義所反對的、現(xiàn)代文明的道德意義可以表達如下：突出人的地位；或者：捍衛(wèi)人之權(quán)利；或者：最大多數(shù)人的最大幸福。支持著對現(xiàn)代文明的異議、對西方（特別是盎格魯---撒克遜的西方）精神的異議的究竟是一種什么動機呢？

    答案勢必為：它是一種道德異議。這種異議出自這樣一個確信：國際主義是現(xiàn)代文明所固有的；或者說得更確切些，建立一個完美的開放社會（這種社會可以說是現(xiàn)代文明的目標），從而還有對這個目標的一切渴望，這些與道德生活的基本要求都是格格不入的。[對現(xiàn)代文明的]那種異議出自這樣一種確信：一切道德生活的根基在本質(zhì)上都是（因之永遠都是）封閉社會；出自這樣一種確信：開放社會必定無涉于道德，如果不說是非道德的話---它將是尋歡逐利者、追求無責任權(quán)力者的淵藪，不啻集各種不負責任、玩世不恭之大成。[iii]

    據(jù)說道德生活意味著嚴肅認真的生活。嚴肅認真（seriousness），以及嚴肅認真之儀式（旗幟與對旗宣誓之類），是封閉社會的獨特性質(zhì)，照其本性，這種社會不斷面臨、基本上就是指向Ernstfall[緊要關(guān)頭]、非常時刻（serious moment）、動員日、戰(zhàn)爭。只有這種緊張氣氛下的生活，只有其基礎為時刻意識到犧牲*（此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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