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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莊子》中的“技”及其消解
《莊子》中有很多關于技的論述和寓言故事!肚f子》直接論述到技的內(nèi)容,多認為技傷物、亂世、害生,對技持否定批判態(tài)度;但在《養(yǎng)生主》、《達生》等篇的寓言故事中,又對能工巧匠充滿了贊嘆。 一般認為,《莊子》批判的是悖道之技,贊嘆的是合道之技。 這一合乎日常思維習慣的區(qū)分,顯然沒有把握到《莊子》智慧的吊詭所在。 在《莊子》思想整體中,技、道的意涵是根本悖離的,這就是為什么《莊子》直接談論到技的時候,都是毫不留情的否定和批判。 而能工巧匠寓言故事的啟示,則是悖道之技如何克服自身,使道顯現(xiàn)出來的問題,即技如何消解的問題。
一、《莊子》中的技
技,《說文解字》釋曰技,巧也,從手,支聲,段玉裁注曰:技,巧也!豆げ俊吩磺,技也,二篆為轉(zhuǎn)注。另外,在《說文解字》中,姸被解釋為技也,段玉裁注曰姸,技也。 技者,巧也!夺屆吩粖,妬也。 妬,精于事宜而無蚩繆也。 蚩,癡也?梢,技被理解為技巧,其特點是精于事宜。 而桂馥《說文解字義證》引《禮記坊記》尚技而賤車則民興藝注云技猶藝也,可見技亦包含技藝。 在《莊子》中,對技的直接定義只有一處:能有所藝者,技也(《天地》)(以下所引《莊子》均出此本,僅注篇名),陳鼓應將之解釋為才能有所專精。從這些解釋來看,技的內(nèi)涵包括技巧、技能、技藝等!肚f子》中談論的各種技的活動就在這些范圍之內(nèi)。 總的來說,技可以理解為顯示人特殊才能的現(xiàn)實活動,其特點是巧、精能。 技作為人與世界打交道的特殊活動,必然涉及物、社會、人自身三方面,《莊子》中具體談論的技也不外乎這三個方面。
二、技、道之悖
道是《莊子》思想中的核心范疇,從《莊子》思想的內(nèi)在理路及整體來看, 技作為一種人為之巧、精能,是與道相悖離的。 這從根本上決定了《莊子》對于技的否定。技與道的悖離主要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
天與人。道在《莊子》中具有本體論和生成論的意義。夫道,有情有信,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大宗師》)。 道是萬物的本體自本自根、自古以固存,從存在形態(tài)上講是一種本然存在,即天然、自然,其生成萬物是刻雕眾形而不為巧的,即自然而然的。 萬物接受道的規(guī)定,其存在狀態(tài)是本然之性,其存在方式是自然而然。 這兩層意義,在《莊子》中一般用天這個范疇來統(tǒng)攝。 人作為道的造物,與萬物一樣,其本然和應然狀態(tài)亦是天,人理想的在世方式應該是無為、不作、觀: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是故至人無為,大圣不作,觀于天地之謂也。 (《知北游》)天、地、日月的自高、自厚、自明,是一個自在的世界。 而作、為、修等人的作用則隔絕于這一對象世界之外,特別是人的技,作為巧與精能,顯然是作、為、修、助,而與道的天然、自然內(nèi)涵相悖離,《秋水》概括為牛馬四足,是謂天;落馬首,穿牛鼻,是謂人。
通與分。《莊子》中,道無所不在,可以在螻蟻、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就是強調(diào)道作為萬物的本源、根據(jù)和存在所依據(jù)的法則,它內(nèi)在于萬物之中。萬物的大小、高低、貴賤、壽夭等現(xiàn)象的分別,一方面是相對而言的,另一方面以道觀之則是不存在差別的。 這就是《莊子》 所說的道通為一(《齊物論》)。 而技則顯然是與這種道通為一的境域相悖離的。 因為人之技所必然涉及的規(guī)矩、繩墨判天地之美,而析萬物之理(《天下》),以判、析將萬物相分,去把握和利用萬物,殘樸以為器,打破了本然的、理想的道通為一的狀態(tài);在人性和社會方面,《莊子》中人類社會的理想是至德之世,人性素樸無欲,沒有分別之心。 而當時社會的治世之技,即仁義禮樂等規(guī)定,則規(guī)約了人性,建立了有高低貴賤之分的尊卑制度,打破了至德之世的道通為一的素樸狀態(tài),蹩躠為仁,踶跂為義,而天下始疑矣。 澶漫為樂,摘僻為禮,而天下始分矣(《馬蹄》),從而天下有分、有爭、有亂。
真知與小知。道的最高和本體的意義,決定了只有與道為一, 才構(gòu)成真正意義上的知真知。 而與之相對的,技所涉及的經(jīng)驗意義上的知被稱為小知。 技所涉及的小知既受制于其對象,又受制于人自身的認識能力。 而技之對象,即人所面對的外部世界,在《莊子》中往往被描述為相對的、變動不居的、不確定的;人自身的認識又因為立場不同而無法獲得統(tǒng)一的標準。 這都決定了技之小知有其無法克服的有限性。 另外,技之小知,還具有很大的危害性。 一方面?zhèn)飦y世,如上文所言;另一方面,這種小知所涉及判別、規(guī)定、規(guī)矩也容易人有機事、機心,從而傷性悖道。 所以要想得到真知,必須去除小知。 孔子問老聃至道,老聃曰汝齊戒,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掊擊而知(《知北游》)。 這里要掊擊否定的知,就是小知。去小知而大知明(《外物》),技之小知與道之真知,二者難以相容。
三、技的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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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道相悖,就決定了無法從技中見道。 但《養(yǎng)生主》、《達生》等篇中涉及技的能工巧匠故事,卻又是作為《莊子》藉以言道的寓言而存在的。通過對這些寓言故事的比對分析會發(fā)現(xiàn),《莊子》強調(diào)、贊嘆的都不是技本身,而是人通過技的高度專注和純熟而達到忘的狀態(tài)。忘是由技達到的,可以說是一種技忘。 而在達到這種狀態(tài)的過程中,技本身同時也被消解掉了。
《莊子》中的能工巧匠首要的一個共同特征便是對技高度純熟的運用,在此過程中,其精神狀態(tài)高度集中用志不分。 即錢穆所言人又何能用心專一于道,就其淺顯可指導人者,其先則莫若能使之用心專壹,系于一物。 《莊子》中的能工巧匠就是通過將心念系于具體的技的活動,由此進入一種泯滅物我、離形去知的忘的狀態(tài),從而同于大通、通達于道。 通過對感官之知、功利、思慮等的排除,從而達到的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的忘的狀態(tài)。 忘身、忘欲、忘知、忘技,其結(jié)果就是去為、去分、去知、去用、去己,從而使人在這種忘的狀態(tài)中通達于道。 在此過程中,忘物忘我、忘身忘技,與道相悖的技也最終被克服消解了。
總的來說,能工巧匠寓言故事中所蘊含的是一種過河拆橋式的智慧,即由技出發(fā)而技忘、忘技,而見道。 在此過程中,與道相悖的技被同時消解掉了,技與道的矛盾得到了克服。 這一迥異于日常思維習慣的吊詭智慧,也正是《莊子》之為《莊子》的獨特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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