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緣人生散文
久居僻巷,逐厭鬧市。如非緊急處理公務,實在懶得走過那人聲鼎沸的大街,車水馬龍里能看到的只有囊中羞澀。每個月有定數的銀子中,翻來覆去怎么也念不出潮流二字。索性宅起來。宅久了,孤陋寡聞,不覺城里季節(jié)已變換,仍舊一襲冬衣走在春天的陽光里。
氤氳人間四月天,桃紅李白里一片春意盎然……執(zhí)友之手在林立的店鋪間穿行,欲覓得春衫一件。無奈發(fā)福的身體怎么也難理紅裝,只有望衣興嘆,看著老年用品店和友人自嘲:“二十年后……”。日落西山,只好歸家!翱炻,二泉映月!”突然友人驚訝起來,四處尋覓。我一臉不屑:逛街迷失了誰?
人流如潮,一時還真難看到哪里有鼓瑟吹笙之人?杉毤毬爜,真的有曲子隱隱約約,影影綽綽……邊走邊看。就在馬路對面人行道里,走著兩個衣衫破舊的人由西向東……前者跌跌撞撞,后者穩(wěn)坐不動……路人急閃。不知道是那倆人礙著路人什么了?
極近再看,原來兩人都身有殘疾。前邊那老一點的眼睛半瞇著,長發(fā)早已花白、凌亂,枯枯的蓬亂著。前邊的額發(fā)幾乎遮住了整個臉,使人無法看清他的面容,清瘦而黝黑里刻著深深的皺紋,脖子里掛著一個退了顏色的軍用挎包,拄著拐杖摸索前行。后邊那個坐在木板上,板子的下邊裝著兩對輪子,歪歪斜斜的,看上去不知道啥時候就可能掉下來。他的雙腿因為脊椎灰質炎已經完全萎縮變形,瘦而彎曲的盤坐著,骨可一握。嚴重變形的腳上一雙棉鞋也破舊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且雙眼完全失明,手持一把二胡在不停的拉著曲子。
這一瘸一盲的人中間用一根繩子銜接起來,繩子的一邊拴在瘸者的腰里,一邊掛在盲者坐的木板前段。前者一邊走,一邊嘴里還哼唱著什么,和后邊的伙伴那二胡的曲子前后呼應……路人有駐足觀看的,有騎車繞行的,也有拿著角票遞在瘸者手里的。凡是拿到一角或者一元錢,那瘸著即刻停止哼唱,說一聲:“謝謝。好人一生平安”之類的感激話,然后繼續(xù)前行。細細聽來他們唱的竟然是《二泉映月》:“聽琴聲悠悠,是何人在黃昏后,身背著琵琶沿街走,背著琵琶沿街走,陣陣秋風,吹動著他的青衫袖,淡淡的月光,石板路上人影瘦……”含混不清的聲音,加之濃厚的方言使得那詞特別的難懂,如若不是很熟悉的',根本聽不到他們在唱什么。
友人動了惻隱之心,在包里拿出兩元錢塞到那瘸者的手里,我也在包里尋找著零錢!斑@些巧要飯的,不給他們!薄_@時候旁邊的一個婦女這樣說。聲音很大,顯然是對我和友人的舉動有所不滿。我和友人相視一笑,避而不答。再看那兩個伙伴,并不辯解,依舊前行……一撥,一跛,一歪,一行……慢慢的消失在人群里。我不解的是:他們是親是友?是巧合?那盲者是如何識譜的?他們風雨飄搖的流浪街頭,這樣的乞討需要多少勇氣,多少毅力?也許正是這音樂使得他們相識,相知,相伴?那婦女所謂“巧要飯的”是指那些四肢健全,尚有勞動能力又怕吃苦,不學無術的那些人,利用人們的惻隱之心而裝出來的可憐狀。但是,想裝這樣的一瘸一盲怕不是那樣容易的事情了。
說實話,對于乞討者并不陌生!案F要飯的”是兒時經常碰到的事情,也是大家對那些生活不能自理或者因貧乞討者的稱呼。乍聽起來帶著很多的鄙視和不屑。上世紀七十年代,人們好心點的拿出半個或者四分之一的饅頭遞過來,或者二分五分的零錢給了那些敲門打戶沿村子乞討的人們,圖的是他們快點走掉,免得耽誤自己手里的活計或者粘帶了乞討者的所謂“窮氣”,畢竟那時候物質條件不是很好,溫飽所迫吧,那些乞討者能有饅頭充饑也十分滿足了。
隨著經濟條件的逐步好轉,一些乞討者的標準也隨著水漲船高。給饅頭他們不好好的要了,給零錢還覺得給少了,不給吧他們會站在你的家門口或者店門口,說說道道的死纏硬泡,給了吧又覺得所同情的人看起來并不值得同情多少。更有甚者借著乞討的空檔,觀察家里情況,伺機做些順手牽羊的茍且之事……凡是有老幼病殘的人家,是絕對不允許那些乞討者進入,如此云云……
可細細想來,這些身殘的乞討者是不錯的。因為他們身殘是真,乞討也是真,起碼是明著來的,比那些夜黑風高里打家劫舍、謀財害命的截然不同。身殘不是他們的錯誤,最起碼還不危害社會。比如這一瘸一盲,道路上沒他們不少,有他們也不會嫌多,路還是那條路,街還是那條街。路人們的風涼話他們并不介意什么,也不對人惡語相傷,更不會對路人造成什么傷害。給與不給,他們都繼續(xù)走下去;罵與不罵,他們還亦然音緣相伴。
說到這里,不得不說一下去年夏天里的一件事情。
八月間,因女兒下頜淋巴炎癥不得不冒著酷暑每天到醫(yī)院輸液。“我都快被扎成蜂窩煤了呀!”,女兒伸著扎著液體的手背在訴苦。看著孩子那纖細的手指,白皙的手背上密密的針眼,心里一陣酸楚……看著液體一滴滴落下,心里一陣煩躁,站在醫(yī)院的臨街窗戶邊,焦急的等待著,安慰著孩子。
夏日炎炎中一切都疲憊了似的,就連往常的喧囂也減去很多。下午三點鐘正是外邊氣溫最高的時候,道路兩旁的銀杏樹耷拉著腦袋,無奈的暴露在陽光下,汽車的鳴笛沉悶而短促,行人稀少。無奈的人們腳步匆忙著,有打傘的,有快步走著尋找陰涼的,那些小商販們則無可奈何躲在銀杏樹不大的樹蔭下,皺著眉頭等待著,希望今天能多賣出幾份,多掙幾元錢。“如果這時候打開窗戶肯定有一股熱浪會把咱們推到吧。”,同病房一個病人家屬見我站在窗戶邊看街景,幽默的說。
“媽媽,外邊有人彈琴呢。”女兒突然對我說。我笑女兒:“發(fā)燒燒糊涂了,這黃天暑熱的誰沒奈何了這鐘點在外面彈琴瀟灑啊!薄?膳畠簣猿炙穆犃o誤,并催我說聲音已經很近了。我回頭再看對面人行道,樹蔭下確實兩個人坐著。男的坐在一個小馬扎上,手里一把琴;女的緊緊挨著那男人,坐在一個蒲團上,手里只拿著一副棒子,很機械的敲著:“棒,棒棒,棒,棒棒……”在他們的前邊有一個看上去缸子一樣的東西,另一個箱子一樣的大概是個音響,因為樂聲很清楚,肯定是有擴音設備。那個缸子是用來盛裝人們施舍的零錢的。他們或許是一對夫妻吧?
琴聲忽而高,忽而低,忽而緊湊,忽而緩慢……難辨曲目!澳鞘巧肚侔?”另一個陪床的家屬也站在我身旁看。她問。我苦笑著搖頭。因為樓高太遠,根本無法看清對面的那個男子到底拿著什么琴。直到下樓回家,從他們身邊路過,才看到那男子手里是一把三弦。小巧的琴身已經被磨得黑亮,那男子也是一只眼睛有殘疾,那婦人因是坐著,看不出什么殘疾。手里依然機械的敲著梆子,眼睛也不看行人……我看不到他們的自卑,反而看到了他們身上那種從容和淡定。前邊的缸子里零錢少的可憐。
“去,去,去,不要在這里,告訴你們到別處去……”。就在我和孩子商量給他們多少零用錢的時候,城市管理者走過來大聲呵斥著。那夫妻倆也不辯解,默默地收拾起家什物件,拉著一個小的行李車,慢慢的走了。連著一周時間,幾乎每天都能聽到他們的琴聲。公交車站,樹蔭底下,樓房的夾縫過道里,十字路口……似乎他們在和管理者捉迷藏。在醫(yī)院的病房里總能聽到隱隱的琴聲。
后來,因為孩子病好了,就不再去鬧市區(qū),也再沒有看到那夫妻倆。
現在想來,這瘸者,盲者,那兩夫妻……都與音樂有緣,或者皆因音樂結緣,他們的友情,愛情也都在這樂聲里得以持久,得以慰藉,得以相伴終生吧。在此,祝愿他們音緣長久,幸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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