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那時的我們散文

　　那時，我們在一起放牛玩耍，形影不離；那是，我們在一起背著布書包上學，在一起放風箏，在放學的路上同聲唱著老師教的歌曲。再大點，我們常在寒暑假里，一起到山上砍柴；在林間追逐，在河邊玩耍。就在這種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青蔥歲月里，我們編織著同一個夢想。這個夢想的種子在不知不覺中漸漸生根、發(fā)芽，悄然開出了嬌艷的花朵。

　　又是一年芳草綠，又是一年一度高考落幕。看見那些結伴相擁即將赴向人生新起點的莘莘學子，我情不自禁的回憶起了那年那個黑色的七月中。那年高考結束后第二天，林青便和我相約在村口不遠的河邊見面。那時，河邊長滿了綠草，草尖在風中飄搖舞動，在七月熾烈的陽光照射下，依然那么清爽怡人。小溪清澈見底，河水唱著潺潺的歌謠，向東流淌著。我們坐在河邊的石板上，靜靜地依偎著，感受著對方的呼吸與喜悅。我們期待已久的高考終于結束了，我們新的夢想就要啟航了。

　　我和林青出生在粵西大山里，從小就對山外的世界有著無限的向往。我們一直期盼著有一天倆人能一起背著行囊，掙脫這大山的羈絆，奔向神往已久的大城市里念書，然后在五彩的城市里，去編織屬于我們的未來。

　　那年的七月，整個天空烏云密布。雖說林青和我走出考場后的感覺還算不錯，終究心底還是無法踏實下來。我們每天都在焦灼地盼望著郵遞員會在某個時刻驚喜地出現(xiàn)山洼口，卻又惶惑著那個時刻的突然到來。終于有一天，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山洼里響起了自行車的鈴鐺聲，林青早早就跑到村委會守在了那個路口了：“叔叔是不是通知書來了呀？”“恭喜你們呀！你和采葉給咱們村爭光了，狀元呢！喏，快將喜訊給采葉捎去吧！”林青滿臉都是笑容，連忙接過通知書，跑了幾步，才想起還沒謝過郵遞員叔叔呢。

　　林青的激動和忙亂正是源于我，我就是采葉。

　　林青帶著慌亂的喜悅來到河邊，他要在那里等我。我們幾乎每天都要去那里，除非有特別的事情耽誤了——這是我們倆從未約定的約定。河水依然那么清澈，小魚兒在水中自由徜徉，林子里的雀鳥也在歡快地嬉戲著。對于林青來說，這一切都毫無任何的吸引力，因為他的主人公還不曾出現(xiàn)，他一直等到了太陽西下小鳥歸巢，還是不見采葉的影子。林青十分焦急，這采葉究竟是怎么了？他抓起鞋子穿上，一陣風就跑到了采葉家門口。

　　我看到了眼前的林青，一邊慌亂地揩拭著滿臉汗水，一邊高揚著那張紅色的錄取通知書，在我眼前不停地晃來晃去，一直跳個不停。我依稀看見了我們充滿希望的未來，可是，我怎能高興得起來？我的心在滴血啊！正是那天，我父親采摘果實不小心從高高的樹上摔了下來，跌成重傷進了醫(yī)院。難道這就是天意？難道這就是我的命運？父親的意外，讓我的夢想在那一剎那間斑駁成碎影。我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該怎樣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災難。想象我渺茫的前景，想象我這個命運多舛家庭未知的將來，第一次，我撲在林青的懷里哭了。十八歲的我，只能拼命用淚水來沖刷那時心中所有的辛酸。

　　家里最大的頂梁柱就這樣坍塌了，連同坍塌的，還有我十八歲的夢想。更有我尚未成年的弟弟，以及母親未知的將來。那時的我，終日以淚洗面，常常一個人躲在房間里，對著那張紅色的通知書發(fā)愣，想著想著，淚水就一滴一滴滴落在那張我凝視過千百遍的錄取通知紙書上。我聽到的不僅僅是淚水滴落的嘆息，更有我那夢想破碎滴血的哭泣。

　　那天，林青北上去念大學臨走前，再一次來到家里，勸我想想辦法找找親戚朋友，將來大學畢業(yè)工作后再來慢慢償還。我知道，林青家里和我也相差無幾，他是多么想幫我，也是有心無力啊。我當然更清楚，父親癱瘓在床，平時最基本的藥錢都難以籌齊，如果我再借錢的話于父親而言就是雪上加霜了。如果這樣導致父親后半輩子一直癱瘓在床，我讀再多的書又有何用？我的靈魂后半生又怎能安然？多次的思前想后，我毅然決定去外地打工，我要讓父親重新站起來，我要用我十八歲的肩膀支撐起這個瀕臨坍塌的家庭。

　　我悄悄背起行囊，在父母無力的潸然里，只身一人來到了這座城市。最初的幾年，在異地他鄉(xiāng)，我沒有一個親人，沒有一個朋友，我常常感到了一種深深的孤獨和絕望，就像掉進了急流的漩渦里，無力而又頑強地掙扎著。我拼命與家人通信，用我稚嫩的雙手肩負起了一個家庭的擔子。我也曾下過決心盡快將林青從靈魂的底片上清除，可是每到夜深人靜，就止不住地回想起那時與林青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好多次甚至在夢里夢見我們小時候的情形，醒來時枕頭就淋濕了大半。第二天還得帶著紅腫的雙眼，拖著沉沉的身子，在流水線上日復一日地工作。我甚至想用拼命的勞累藉以忘掉林青的影子，可我還是無法抹去他帶給自己太多的歡樂與記憶，最終還是忍不住給他去信了。那時的我，幾乎每天都在扳著指頭計算林青回信的大致時間，幾乎每天都要跑到工廠保衛(wèi)處查看。我的心情總是會隨著信件的來去而亢奮而失落。每次接到林青的來信，我就如獲至寶，急不可耐地躲到無人的地方，逐字逐句地看，看完一遍回頭再看，生怕漏掉里面暗藏的那份愛戀之情。

　　就這樣，林青再一次讓我對他產(chǎn)生了一種近似于完整性的依戀。三年，三年啊！我簡直不知道那三年是怎樣捱過來的。終于，林青懷揣著夢想畢業(yè)來到了我所在的這座城市。那是我人生中多么開心的一件事啊。我甚至籌謀著夢想著我們的將來，該擁有怎樣的一方天空。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林青的世界里卻出現(xiàn)了幾個美麗的她。起初，我還認為他們僅僅是一般意義上的鄉(xiāng)親關系，隨著時間的推移，最終發(fā)現(xiàn)了林青的多情博愛。那年七月的一天，當我親眼看見林青拉著她的手，走過步行街，在被人流淹沒時，我的心陣陣絞痛。那一刻，我是如此的無奈，茫然，又是如此的失望，絕望。我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當年那個黑色的七月。這一切對我來說是多么地諷刺啊！多少個孤獨的夜晚，我無眠；多少個無眠的夜晚，我淚如雨下。我深深知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至愛的人已與我漸行漸遠。

　　當我時隔多年后再次站在曾經(jīng)相約見面的河邊時，七月的驕陽火辣辣照射著，一股股涌動的熱量在心里滾過，一種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渴望的痛，就迅疾遍布全身。很顯然，經(jīng)歷過面對過的我，早已從林青的泥淖中掙扎出來，很快便會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那時，遠方有音樂飄渺而來，我甚至情不自禁地跟著哼起旋律，哼出了那片心底的寂寞。曾經(jīng)的溫暖，牽我走過的那些歲月，沿著那些溫馨的痕跡，那些憂傷的故事，就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纖柔的指尖，撫不去眉間的輕愁，深情的愛戀，總是抵不住滄桑。而今，只剩下我一個人在石板上聽著歌聲的旋律在耳邊回轉。想著，想著，淚水不知不覺就一滴一滴滴滑過臉頰，再掉到唇邊，一陣陣心酸涌現(xiàn)在心頭。

　　那漫長而又糾結的十年��！我在這十年終于找尋到了自己的真愛，過上了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林青給予我的傷口，也在時間的滄桑里慢慢自行撫平，殘留在心底的那些淡淡的哀愁漸趨平和。雖然我和林青不再聯(lián)系了，但每逢刮風下雨天，月圓星稀夜，心里仍然會有著絲絲隱痛——“此刻他在干什么呢？夏天來了，他會喝多點溫水嗎？會防暑嗎？冬天來了，他的衣裳夠保暖嗎？”

　　我深知，我內(nèi)心深處還是沒能將林青全部忘記，我也知道人生中最刻骨銘心的愛戀，此生恐怕永遠也無法忘記。但是，現(xiàn)在的我已歷經(jīng)了人生諸多的風雨，對于男女間情愛之事，懂得更為理性去對待了。我也知道，此時此刻見到他，沒有甜蜜只有苦澀。再且，見與不見又如何？見到了就一定會開心嗎？說不定想念比見到更美好更合適。還是將那份感情深深埋在心底吧。

　　那時花開，如今塵封，永遠讓它在地窖里發(fā)酵吧。相見不如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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