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那段艱苦歲月散文

　　一、滾水煮饃度日月

　　1980年，母親十二歲，背著行囊獨自去鄰村上初中。那時學校還不是寄宿制，通常是本村學生吃住全在家，外村學生從家里帶食物，借宿在親戚或同學家。家里當時給母親帶的最多的便是玉米面饅頭和自腌的咸韭菜，住就住在老姑家。那時為了趕時間學習，通常的飯菜便是滾水煮饃吃咸韭菜。現(xiàn)今有時母親喜歡吃雞蛋湯泡饃的習性或許就來源于那時。

　　人由窮變富容易，但富變窮就難以接受了�，F(xiàn)今再讓母親吃那無味的滾水煮饃，已經(jīng)難以咽下。現(xiàn)今母親也偶爾懷疑，那些過往的艱辛是否真在自己身上發(fā)生過？答案是肯定的，沒有過往的心酸，就沒有當下的甜美。那時為了節(jié)約時間，她幾乎連睡覺都不脫衣，第二天天未亮就上學去了。

　　什么雜念都沒有，什么想法都拋在腦后，唯有一條記在心間，那就是學習。那時白天學，晚上學，一本一本書地啃，一遍一遍地念，寒暑冬夏幾乎在無感中度過。說到學習的目的，似乎對于大部分學子來說是老生常談。那就是尋找出路�；蛟S，現(xiàn)今的孩子在家長呵護下體會不到貧窮的感覺，但那時母親心里便明白，只有通過努力讀書才能找到改變貧窮的出路。

　　窮，實在太怕了！因為貧窮，家里常年三餐不繼；因為貧窮，弟弟妹妹不能正常上學；因為貧窮，家里的房子年久失修；因為貧窮……

　　二、兩次大考入中專

　　1988年，母親如約去縣里參加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考——中考。整體下來，她感覺還不錯，心想，一定能被縣立高中錄取。

　　考完后便下地幫家里干農(nóng)活。那時雖然身體累，但心里老有個盼頭，那就是——通知書。

　　等待如酷暑。

　　當母親聽到村里的廣播喊母親名字時，她正在幫姥姥燒火。母親忙扔下手頭的活，大步流星地往村委會奔去。果不其然，母親收到了縣立高中的錄取信。千恩萬謝地向村主任告別后，小心翼翼地捧著錄取通知書，生怕它被母親弄丟。一路上見誰都想笑，心里的興奮是難以形容的。

　　當母親回到家將喜訊告知姥姥姥爺時，他們卻一臉憂郁。晴朗的天空頓時也感到烏云密布。

　　姥姥姥爺似乎有些話難以啟齒。

　　在母親的追問下，他們開口了。起初他們斷定母親是考不上的，但如今失算了。由于家里條件困難，如果母親繼續(xù)讀完高中的話，弟弟妹妹們就連小學也讀不完了。姥爺?shù)姆纬Ｄ瓴缓�，需要醫(yī)藥。大量開銷需要錢，所以……

　　盡管知道家里困難的母親還是一時沒忍住，失聲哭了起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母親漸漸也想通了。上學太苦了，或許如此也是解脫。但當八月底看著同村的國棟叔去市區(qū)康杰中學報名時，母親心里還是有種莫名的痛。老鄉(xiāng)們都說母親用功學習，成績優(yōu)秀。其實和他比起來，母親遜色得多。他上高中后幾乎每天中午都不睡覺，一直拼命學習。最終在高考時考入了清華大學，這是后話。

　　不上學的日子固然輕松，不用起早貪黑，不用挑燈夜讀。但是忙忙碌碌的生活中總好似缺了點什么，曾經(jīng)上學時期有夢想做依靠，如今的生活卻失去方向，甚至隨著以后的娶妻生子而變得平庸無常。難道我的青春，我的人生就要在這小山村里度過嗎？就該在這窮鄉(xiāng)僻壤過一輩子嗎？母親真的很不甘心！

　　在家歇了大半年后，母親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復(fù)讀之路。一路荊棘，四季奮斗不在話下。第二年中考后，母親的心沉入了海底。數(shù)學題太難，大概只能考六十幾分。這次恐怕沒戲了。

　　母親不知道是怎樣走回家的，心里五味具雜。既感嘆命運不公，又覺得對不起父母的養(yǎng)育供讀。然而事實如此，母親也無能為力。回家后母親一言不發(fā)倒頭便睡。

　　在家渾渾噩噩度過了半月后，母親知曉了中考分數(shù)。盡管數(shù)學才考了69分，但由于題難，這個分數(shù)已經(jīng)極不容易。據(jù)傳當年數(shù)學及格率為百分之三。母親憑著全縣第三的總成績考入了而今已經(jīng)被合并的閆景師范。沒想到人生進程峰回路轉(zhuǎn)，柳暗花明了。

　　三、父親去世痛心扉

　　在上閆景師范的幾年，也發(fā)生了一些事。譬如，在母親一次上學時，遇到一名歹徒竟要生搶戴在手上的手表，那時可是嚇壞了母親。還有對中專同學對象送來的香蕉而奇怪吸引過，在那個不發(fā)達的年代，這些如今常見的水果在那時就是奇珍異寶。其中最震撼的事當屬快畢業(yè)時發(fā)生的那件事。

　　那是1988年的夏天，母親的父親，我未謀面的姥爺便是在那一年去世的。

　　那時家里傳來父親病重的消息時母親正往回趕，沒想最終和父親竟成永別。母親依稀記得當時全家守在姥爺?shù)墓撞那�，大姨抱著她的兒子、母親和姥姥舅舅姨姨哭作一團，仿佛天塌下來一般。是�。〖依镯斄褐�走了，母親唯一無二的父親走了，有什么比這個還難過？那天，全家惟有淚千行……

　　后來因為姥姥獨自一人帶著兒女很操勞，舅舅時常接濟母親。母親的生活費他也經(jīng)常背著姥姥給母親，母親靠著親友們的接濟才讀完中專。

　　中專畢業(yè)后，母親被分配到一個村子里教學。雖然一開始感覺還新奇。但沒過多久便不滿足了。村里小學宿舍太小不說，取暖還很麻煩。而且經(jīng)常有不三不四的醉漢流氓半夜敲門，每晚提心吊膽的，什么時候是個頭？其實最大原因來源于婚后。由于結(jié)婚后與父親兩地分居，無法承受相思之苦。特別是每當我哭著喊著要母親時，母親真是心如刀割。終于，憑借自己努力和父親找門路，母親的工作于2004年，順利從老家調(diào)入市區(qū)一所公立小學。

　　雖然和同學比起來，母親的成就不能算突出，但是最起碼實現(xiàn)了兒時為改變出路而讀書的愿望也是珍貴的。為了報答母親含辛茹苦地養(yǎng)育之恩，母親每年冬天都把姥姥接到家里，讓老人家不在老家受凍。人什么時候能不能忘本！其實，人只要肯知足，肯努力，生活便會朝好的一面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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