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心散文

　　一、熱

　　七月伊始的一個午后，上海金山城市海灘。

　　人們都說“七月流火”，我認為這比擬很貼切、很到位。

　　望著似火驕陽，我便有了一種去看海的沖動。說走就走，我們一路行來，其實老遠就看到了大海，東海的水黃黃蒙蒙的，在陽光的映照下，泛著星星點點的光輝，很是灼眼；海水在清風(fēng)里輕泛著波浪，推推搡搡的，輕盈著，卻也厚重著，一路東行而去。

　　這金山海灘原不是天然海灘，是附近的石化公司在這港灣處圍了堤壩，凈了海水，又不遠千里地運來了優(yōu)質(zhì)的黃沙，便有了這個海灘公園。

　　隔著車窗，我已經(jīng)興奮起來，溫柔的海風(fēng)輕揚起我的長發(fā)、輕撫過我的面龐，心里憧憬著憑海臨風(fēng)的美妙意境。

　　到達海灘的時候，幾近正午，日頭不偏不倚地站在我的頭頂上，十分地?zé)崆榈匕鼑�著我，仿佛要賦予我天使的光輝。把太陽傘緊緊地貼在臉上，都能感覺到傘架縫隙處漏進來的熱度；腳踩在地上，也能明顯感覺到一種炙烤，便忍不住兩只腳來回交替站立著，仿佛一只站在陽光里的雞，縮起一條腿來，盡量減少接觸到陽光的面積。

　　其他車上下來的女游客們紛紛撐起了太陽傘，或者戴起了大帽檐的涼帽，戴上了太陽鏡，有的裹了紗巾在嘴邊和脖子，整張面孔恨不能全部給隱藏起來，只留下兩只眼睛負責(zé)看�？刺欤贿�有的女游客久久地躲在車?yán)锊怀鰜�，一任車下的親友不斷地催促，卻原來兀自在擦涂著防曬霜，一層又一層，從面頰到雙臂、雙腿，恨不能全給涂抹了，便可以遁形于炙熱的陽光里了。

　　一群群裝扮奇特的人們，便這樣頂著灼人的艷陽向海邊行進。個個都低著頭走著，不愿也不敢抬起。和人交流時，也只是把腦袋側(cè)過去，脖頸運動的幅度很小很小，連說話的聲音都壓低了許多，似乎已經(jīng)被曬去了許多元氣一般。

　　路旁新建的小商鋪都刷著海藍色的墻漆，墻面上畫著各種魚啊、龜啊、蟹啊，充滿童趣，又有著濃郁的海灘風(fēng)情；店主們都把身體藏在柜臺下邊，只把脖子支在臺面上，用無神的眼睛打量著外邊的人們，沒有招呼聲，只是靜默著，成為路邊的一處獨特風(fēng)景。

　　凈化后的海水，是美麗而純凈的藍色，藍得深邃，藍得悠遠，藍得寧靜。雖然那一刻，我多希望大海能夠洶涌澎湃一些，它卻就那樣波瀾不驚；木棧道下邊東倒西歪著許多亂石，亂石間的蘆葦蕩已是叢叢密密，與人比肩而高，一起隨風(fēng)點著頭扭著腰兒，似乎在向我問好致意呢。

　　路旁的椰子樹卻沒那么的熱情好客，這些本該有著海洋風(fēng)情的生物，此刻卻無精打采蔫蔫巴巴著，讓人看了有種泄氣的感覺。

　　已經(jīng)聽到游人嬉戲的歡叫聲了，已經(jīng)嗅到了那種咸濕的味道了，已經(jīng)有縷縷海風(fēng)拂面而來。是的，不遠處便是開放的海水浴場了，瞧！水里已經(jīng)是人頭攢動了，來游泳的人如同推銷泳裝的小販所言：“頂著這樣的日頭來海邊玩的人，除了游泳還能做什么？”

　　只見海水里的人身著彩色的泳衣，很多人套著彩色的泳圈盡情地游動著、嬉戲著，直看得我再也壓抑不住那種對清涼的渴望了，叫嚷著沖向海邊去。

　　不遠處的沖涼房門前已經(jīng)排起了長龍，許多換好了泳裝的人們正蜂擁而來。有人站在水邊，看著水底的貝殼碎渣，猶豫著伸出一只腳去試探，臉上的表情從小心翼翼到綻放了開心的笑顏，步伐也就輕盈了起來，從慢慢前行到快步前行再到奔跑著，就沖到水的中央去了。

　　有人則是從很遠處就開始了助跑，一路吆喝著吶喊著，就把自己整個兒地扔進了水中；有人套著游泳圈慢慢地向水中移動著下探著，自己敲著腳下的水，沒了腳踝，沒了小腿，沒了膝蓋，沒了腰身，于是，就浮在水面上，撲棱撲棱著游去了前方。

　　有七八歲的孩童們在水中奔跑嬉鬧著，手腳不停拍動著水面，笑容在飛濺的浪花里縱情綻放，清脆的笑鬧聲聽起來讓人瞬間清爽了許多。

　　更小一些的孩子則被家人牽著小手，輕輕地蕩啊蕩啊，小腳撩起的水花濺到了孩子的臉上，孩子便“咯咯”地歡笑著；套著泳圈漂浮在水的中央，望著旁邊保護自己的家人，小臉上掛滿了甜蜜的笑容。

　　不斷有沖向海灘的人們，有人拎著帳篷，蹲在大石頭的后邊搭建著；有人拎著鞋子老遠地飛奔而來，被滾燙的沙子燙到了腳底，嘴里“哎呦哎呦”“唏噓唏噓”地叫著，踮起了腳尖繼續(xù)奔跑著，甚至是跨跳著一路奔到水中，這才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張開了雙臂，想要將這海天世界擁抱在懷里。

　　有大人陪著孩子一起玩沙、堆沙堡、鑿水渠，忙得不亦樂乎；有人早撐開了公園提供的大陽傘，或租了公園的桌椅，打打麻將，聊聊天，吃吃東西，喝喝酒；或在沙灘上鋪開了自帶的大地墊，在上邊或坐或躺、或出神、或酣睡。

　　公園的救援人員都坐在高高的木塔上四處瞭望著，有的已經(jīng)困倦到昏昏欲睡，卻被總管用喇叭喊醒，被要求打起精神來注意坐姿；有的興致高昂地看美女，和圍在塔下的游客們一起分享著心得和感受，他說，這該是他從事這份工作最大的樂趣了；他說，游泳時的男女們是最真實的，也是最愿意展示的，他盡情欣賞、樂在其中。

　　我不會游泳，便撐著太陽傘站在海邊吹著有些熱辣的海風(fēng)，做一名看客也很愜意。站得累了，就找一處石頭坐下，卻忘記了石頭的滾燙，燙得我屁股差點被粘了上去。旁邊的阿姨打趣我，就當(dāng)是熱療了，治了病還免費哦。

　　嗯，我也覺得很不錯額！

　　二、心

　　望著滿眼嬉鬧歡愉的人們，我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沙灘。這一刻的沙灘有些寂寞、有些落寞，連玩沙子的孩子們都陸續(xù)奔到海里去了。

　　這時，我又看到了那個搭建帳篷的男人了，裸著個上身，汗水在陽光里恣意流淌著，那胖胖的身材笨拙地蹲在地上，為已經(jīng)成形的帳篷做最后的收尾工作。終于搭好了，男人用雙手撐著地先半蹲著再慢慢站了起來，在原地跺了跺腳，又圍著帳篷轉(zhuǎn)了幾圈，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他走到海邊站進水中，使勁洗了洗臉，又撩著水打濕了頭發(fā)、洗濕了身體，他似乎感到舒服些了，便又走回帳篷旁，從包里掏出了許多水果、飲品，依次擺在了帳篷里，又取出了大浴巾搭在帳篷頂上。這男人不住地打量著水中游玩的家人們，卻又不肯離開帳篷，不放心地一遍遍地翻找著包里的物品，為家人游玩回來做著充足的準(zhǔn)備。我看著都感到好貼心、好周全呢！

　　依然有不喜歡玩水的孩子們執(zhí)著地在沙地里奔跑游戲，他們的家人便給孩子穿上防曬衣，并撐著一把太陽傘，追在孩子的身后奔來跑去，唯恐孩子被落在日頭里，那場景讓我想起了小時候院中的老母雞，總是張開了翅膀把雞仔兒們都摟在自己的羽翼下。

　　有人的家人們在水里玩，她便坐在沙灘上，給大家看守物件。我瞧見過好幾個人孤獨地坐在太陽傘下，身旁是各種大包小包，盛著衣物鞋子、吃吃喝喝的�？词氐娜耸且徊蕉疾荒茈x開，還得聽候著水里的人吆喝，不時地遞過去一個水瓶或者一塊毛巾。

　　有年幼的孩子來戲水，便是父母小心地掌著托著跟著隨著，爺爺奶奶則抱著各類物品站在近旁，唯恐孩子隨時需要不能及時遞到面前。

　　有年輕的女孩穿著白色的短裙戴著白色的涼帽，站在海水中擺出各種姿態(tài)自拍，而男朋友就站在沙灘上幫女孩拎著手包默默地等待，沒有抱怨，沒有催促，只是面帶微笑，看著水中的女友，仿佛在欣賞一幅美麗的畫作。

　　海灘上還有許多身穿厚重工作服、用大檐的太陽帽和紗巾裹了自己的保潔人員，不時地拎著掃帚和簸箕四處撿拾著人們丟在沙灘上的垃圾、瓶罐，給人們留下最整潔干凈的沙灘，讓大家享受。沒活的時候，她們便齊聚在沖涼房旁邊那狹窄的陰涼里，摘下帽子理一理蓬亂的頭發(fā)，擦一擦流淌的汗水，用帽子輕輕搖動著，給自己搖幾縷涼風(fēng)，又端起水杯使勁地喝上一大口，用手背抹拭去嘴邊的水跡，接著長長地舒上一口氣。我看著，也是頗有幾分不忍。

　　遠處的堤岸邊有新婚的夫妻正在拍婚紗照，他們依著攝影師的要求，擺出各種造型姿態(tài)來，或甜蜜，或幸福，或展望，或依偎，我看著無不艷羨、無不慨嘆，慨嘆著愛情的美好和圣潔。

　　其實，這方海天之間，又何曾虧缺過愛與情呢？無論是親人之間還是情人之間，哪怕是陌生如彼的保潔人員，處處都流淌著關(guān)懷和愛護，無微不至，清涼著這個燥熱的午后，又滋潤著這個燥熱午后游人的心。

　　這便是真心所為了。

　　這個“七月流火”的午后海灘，這個真情流淌鋪灑的午后海灘，“熱”！但是，很感激，因為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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