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老抱子散文

　　東北人稱孵化雞雛的母雞為“老抱子”，過去是這種稱法，現(xiàn)在仍有人是這種稱法。過去由于是生產(chǎn)隊大幫哄年代，家里除了男勞力下地干活以外，各家的婦女也都要跟著下地，年輕力壯的婦女大多都是一線的，年齡稍大一些的稱為二線婦女，雖不能跟男勞力和一線婦女相比，但也要在隊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那時候，很少有閑置在家的人工孵化小雞。所以家家戶戶孵化小雞的任務(wù)就要交給老抱子了。

　　記得小時候我家每年都要有老抱子主動“趴窩”孵蛋的，每年至少一只，有時能達(dá)到兩只或三只、四只不等。老抱子太多也沒有那些種蛋可孵，于是大人們往往就要會想辦法讓母雞斷了孵蛋的這種念頭，從井中打出一桶“井撥涼水”，兜頭向著要孵蛋的母雞潑去，母雞一個激凌，一個高子竄起，這樣一來可能就把孵蛋欲望的內(nèi)分泌打亂，而不再孵蛋了，也有的人家把母雞拴在大樹上，不讓母雞靠近有窩的地，幾天下來母雞也就斷了要孵蛋的念頭。

　　那時候，家家戶戶冬季取暖的主要工具是用馬糞和泥箍成的火盆取暖，到了夏季火盆閑置下來，就用作老抱子的窩來孵化雞雛。老抱子孵蛋時間要21天才能孵出雞雛，這21天時間老抱子都要趴在窩里，雷打不動。母親常常拿老抱子教育我們，說人做事兒要像這老抱子一樣，干什么要悟什么，專心致志才能干成事兒。母親沒有文化，話雖說得淺，但其中蘊含的道理卻是很深的。于是，我就常常靜靜地蹲在老抱子的旁邊仔細(xì)地觀察老抱子。老抱子抖閃著翅子，躍躍欲試，要跟我爭斗，生怕我驚擾著它孵化著的雞蛋，我哪敢啊，只是出于好奇，大熱的天，老抱子也趴得��？見我無惡意，而且遠(yuǎn)離了它，老抱子張大嘴呵著氣。

　　有時，它身下的雞蛋露在處面，它便用喙把蛋勾到它的羽翼下，這叫翻蛋。過年農(nóng)村人工孵蛋都是用一個大大的鵝毛墊子鋪在最熱的火炕頭上，把蛋放在上面，之后用被子蓋上，即占去火炕的一大部分，又要有專人看管，一旦里面的蛋溫度過高或過低，都要“閃死”成為廢蛋。老抱子的雞窩大多都放在炕角，只要給它備上足夠的食物和水就不用管它。夏季炎熱，家家都要開著窗子，如果家里無人，外面的雞很容易從窗子飛進(jìn)覓食，老抱子有可能是積于對所孵蛋的保護(hù)意識，就翅膀一乍從窩里竄出把外來的雞驅(qū)逐出去，那樣子，好像整個屋子都是它的領(lǐng)地不容侵犯一般。

　　小雞孵出之后，怕雞雛受涼，一般的人家都要放在炕上幾天，待小雞硬實一點抗震乎了，才讓老抱子下地領(lǐng)著雞雛。常見到這樣的情景，一打開雞窩門，老抱子就“咕，咕”地叫著，一路狂奔，它的身后，二十幾只小雞成傘形，緊隨其后，那個壯觀，我至今記憶猶新。老抱子早出早歸，盡職盡責(zé)，大風(fēng)大雨的天氣里，她翅膀一展就把一窩20幾個雞雛護(hù)在身下，自己全身淋得濕濕的，身下的雞雛卻安然無恙。有時碰到家貓或豬、狗從她面前走過，這時的老抱子，翅膀乍起，頭伸向前，雙眼赤紅，發(fā)出咯咯之聲，大有一拼的氣勢，嚇退這些危險的動物。

　　那年，我家有兩個老抱子孵了兩窩雞雛，母親很是高興，雞多了，自然生的蛋就多，家里的油鹽醬醋等一些小的開銷就不用犯愁了。母親高興在心里，可不想有一天卻丟失了10多只小雞雛。母親找遍了屯子周圍也沒有發(fā)現(xiàn)雞雛的下落。三哥哥充分發(fā)揮當(dāng)時在村里孩子王的作用，發(fā)動他的一班屬下各家各戶地尋找，功夫不負(fù)有心人，有他的“線人”來報，說我家的鄰居楊大包家的老抱子在屋子里圈了好幾天沒有放出來。母親很納悶兒，好好的，老抱子圈在屋子中干什么？也許鄰居覺察出了什么，也就在這個時候把屋中的老抱子放了出來。母親問楊家大嬸是否看到過我家的雞雛。楊家大嬸立即警覺，說她家的雞雛都用紅顏色染著呢，可沒有攙著你們家的。母親沒有說話。不大一會兒，我家的老抱子領(lǐng)著雞雛過來了，楊家的十幾只染了色的雞雛飛一般地跑向我家的老抱子，她們相互親昵，那種情形和幾十天未相見的媽媽和孩子見面一般。楊大嬸的臉騰地變成了火燒云。母親讓我們把這十幾個小雞雛抓住，用籃子裝起送給她說，他大嬸，你家今年的雞雛少，也可能你們弄混了，沒有這種事，我也要給你們幾只的。楊大嬸臉紅紅的，用感激的目光望向母親。

　　因為童年的老抱子，母親教會了我許多做人的道理，她讓我明白在以后生活的道路上，既要一心一意干事做事，堅持雷打不動，又要誠信待人。如今，家鄉(xiāng)富裕了，很少有人再用老抱子孵蛋，現(xiàn)代化的孵化廠如雨后春筍般地出現(xiàn)，要養(yǎng)雞只要去買一些現(xiàn)成的即可。我有時在想，其實老抱子的精神就是母親的精神，母親一生中生養(yǎng)我們13個子女，一心一意操持這個家，一直撫養(yǎng)到我們長大，就像老抱子一樣張開羽翼，讓我們風(fēng)吹不著，雨淋不著，日曬不著，讓我們在溫暖的陽光下茁壯成長。在我有了自己的女兒之后，我更深悟到了老抱子的這種精神，難忘童年的老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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